桌上的「雙黄蓮蓉」月餅,牆上的日曆,都告訴我還有幾天便是中秋節了。每年到這時候,總不免想起以前過節的情景。
兒時社會的物資沒有今天的豐富,吃月餅是很大的享受。不少有名的茶樓餅店都設有「月餅會」,月供數元,到翌年八月便可領取八至十盒月餅,對一般人家送禮自用都十分方便,母親亦有參加。到了農曆八月初一,我們都期待母親去領月餅,最受歡迎的不是盒中的月餅,而是隨餅附送的两隻又硬又乏味的「猪仔餅」,為免發生「爭奪戰」,母親把它們切開分給我們,分得的餅塊和插在餅上的紙花,就如珍寶地收起,很久也捨不得吃或丢掉。
好些月餅店都裝上一台以民間故事為主題的公仔戲來吸引顧客,這些主要用竹枝和紙紮作的古裝造型人物佈景,製作精巧,色彩艷麗,論動態雖祇是單調的轉來轉去,但在當時缺乏電視甚至收音機的年代,就成為茶餘飯後的一個應節娛樂節目。帶我們去看的姨母,邊看邊講這些故事和神話,什麽「三英戰呂布」、「八仙閙東海」等,我們聽得津津有味。
花燈是中秋節的特色。小時家裏掛的「走馬燈」,母親在節後都收藏好以便來年再拿出來應節。家中並沒有多餘錢買漂亮的花燈給我們,有的祇是普通摺叠的印花紙燈籠,此外,用柚子皮挖出幾個洞再插上蠟燭在地上拖行,也可以玩個飽。有幾年母親買拜神用品時買多少竹篾和色紙,與我們一起做「楊桃」和「批皮橙」(用六個正方形竹篾架子搭成再黏上色紙的花燈) ,再加上用彩色月餅價目表摺成的魚鳥掛在竹枝作「豎中秋」,頓然平添不少氣氛。
中秋節的晚上,吃過豐富的晚飯後,我們和鄰居的兒童,提着花燈在街頭巷尾穿插嬉笑。記得鄰近一條小街,入夜後非常昏黑寂靜,在中秋夜却大放異彩,孩子們的花燈,宛如一團團的彩球在夜空翻騰,也許平時委實太靜了,這晚的燈舞和笑聲,把熱閙的氣氛點綴得更為濃厚。
到了不再提燈跑街的年紀,看齣好電影,和好友相聚遠足,或一起賞月談天,是我通常過節的節目,最有趣的一年,便是和幾位愛攝影的朋友,走去大坑看用燃點的香火紮作而成的「火龍」,隨着舞龍的健兒奔跑,人聲鼎沸,大汗淋漓,擠不進好的位置拍攝,却給掉下的香火灼個赤痛,真是活該!
我平時並不十分喜歡在假日走進擠迫的人群裏,但除夕和中秋則屬例外,尤其是中秋這個象徵團圓的傳統佳節,除非不在香港,我都會去維多利亞公園去,這裏的人潮和燈海,最能表現團圓的氣氛,感受和融會於其中,更覺人間有情。結婚後的中秋夜,祇要不下大雨,我們總是一家三口到公園來,找一個小角落,席地而坐,點上花燈,共渡這個滿園温馨的晚上。
移民美國後,仍然喜歡過中秋節,雖然缺少難忘的大眾熱鬧團圓氣氛,亦能依然月餅照吃,月照賞,這裏秋高氣爽,明月當空,又是別一番「天涼好箇秋」的滋味。